30下，报数！全程保持微笑！

之前不是和大家聊到我和我先生搞了个线下仪式嘛，那次仪式之后，我在上海又和他待了三天，虽然我们确认了关系，但现实依然是他在上海，我在北京，三天之后我还是得回去，这个现实让我们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变得非常珍贵，连睡觉都不舍得睡太久。就像是从常规时间里偷出来的72小时，每一秒都染着刚确认关系的悸动和不真实感。我们把线上聊天的时候说过想一起做的事，全都做了个遍。所有虚拟的约定都在那三天里落地生根，开出了真实的花儿。

我原本以为，这三天我们都要在酒店里沉浸式play了，连窗帘都不会拉开的那种。我满脑子都是那8页A4纸的规矩（“家规”如何制定的方法已经帮大家整理在4月16日的文章中，见下方链接），脑子里预演着在那个房间，这72小时，实践那厚厚的“家规”的场景。可出乎意料的是，他完全没有要和我玩游戏的意思，好像也并不急着进入实践。这不是我预想中的仪式后的环节，但更像是他把他真实的、烟火气的一面，缓缓向我展开。

一篇文章看懂如何制定BDSM“家规”

他带着我走遍了他在上海常去的地方，比如他很喜欢吃的生煎店。老板一看到他来了就很热情地打招呼，还说：“终于看到你带女孩子来啦”。不得不说，这老板真会做生意。那是我们仪式结束后的第一个早上，老板先端来了我的那份生煎，还特别热情地说：“小姑娘快趁热尝尝”。我当时就愣住了，因为按照“家规”，他不动筷子我是不能先吃的。我刚把求助的眼神望向他，他就开口说：“吃吧”。那天晚上，我们的家规里就多了一条：有第三人在场时，我们就是普通情侣，不需要安全词，不需要任何一方确认，直接触发暂停键。他当时扶起了地上的我，很认真地说：“我不会在公共场合让你难堪”。

我们还去了他闲下来常去的书店，和他忙完工作后喜欢小酌一杯的酒吧。白天，我们就像这座城市任何一对普通小情侣一样，穿梭在大街小巷。他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拍我：有时候是我选冰淇淋口味犹豫的样子，有时候是揉眼睛揉鼻子的丑照，后来我看那些照片才知道——我的表情实在是太狰狞了。还有一张是我成功抓到一个大猩猩玩偶时拍的，那张照片他至今还存着，我龇个大牙嘎嘎乐，一时间分不清谁是猩猩。其实我这个人平时特别不爱拍照，倒不是在意形象，而是那种被定格、被审视的感觉，总让我浑身不自在，像是突然被聚光灯罩住的小动物，第一反应是想跑。可因为举着摄像头的人是他，我好像也没有那么抗拒了。

那三天，我们到处吃漂亮饭，给对方买衣服，逛手工艺品店亲手做了陶杯，还看了一场话剧表演。每天回到酒店都很晚了，但只要酒店的电梯门“叮”一声关上，气氛就微妙起来了。那声“叮”就像把灰姑娘打回原形的钟声，我秒切状态，从他的女朋友迅速调整成恭谨谦卑的游戏状态。我整个人马上老实了，连咽个口水都要分三步慢慢来。进了房间后，外界的喧嚣彻底被关在了门外，只剩下我们。

他会对我白天的表现做一个复盘，事无巨细。一般他会板着脸，让我自己先反省哪里做错了，然后居高临下地说：“自己说”，这三个字简直是我的噩梦。我的大脑会高速运转，检视自己一天的言行，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会被无限放大，有时候在他的压力下，我甚至会“主动招供”一些他根本没发现的小过失。等我结结巴巴地交代完，他才会慢条斯理地开始算总账，把我的错误一一配上相应的“代价”——哪里需要罚，以及怎么罚。这个过程虽然难熬，但又让我没办法抗拒，就像明知道贪杯会醉但还接着喝的酒鬼。而他呢，对我这副规规矩矩的样子也很满意，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下手的力度。

快乐的时光总是非常短暂的，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。那天早晨，我比他先醒了，我看着他熟睡的脸，像一个小偷一样，贪婪地窃取着这片刻的宁静和拥有感。我看着行李箱里叠好的衣服，多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。收拾行李的时候，他默默地把我的洗漱用品分成了两份说：“这些就放在我这吧，下次就不用背来背去了”。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暗爽了，原来在他的规划里，“下次”是理所当然的事儿。那种被他纳入未来的确定感，瞬间冲淡了离愁。我犹豫再三，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请求：我能不能把您在仪式中穿的那套衣服带回去，想您了还能睹物思人”。那件衣服后来也确实陪着我过了不少睡不着的晚上。思念泛滥的时候我就把脸埋进去，用这种方式假装他还在身边，闭上眼就能穿回那个晚上。他听完之后愣了一下，转身就去衣柜里把衣服拿出来，什么也没说，只是仔仔细细叠好，放进了我的行李箱。

送我去机场的路上，他反常地话多。平时他可以算得上惜字如金，能说“嗯”绝对不说嗯嗯。所以此刻的叨叨就显得很刻意，我知道他的用意，也配合地接住每一个话题，故意笑得很大声。我们努力演着“离别并不伤感”的样子，直到那块蓝底白字、写着“浦东机场5km”的指示牌出现，车里突然陷入了沉默。刻意的热闹戛然而止，车里只剩下导航的声音。然后，我，我破防了，是的，我又哭了。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，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。回到北京后，我们还是每天都视频，但是我已经开始研究起了，如果去了上海我能做什么，甚至关注起了他家附近的租房信息。这些我全没告诉他，我想等时机成熟了再说。

后来我们也见了很多次，差不多是每个月都能见上一面。重逢的喜悦和分别的酸楚，在那段时间里不停地重复，但不管重复再多次，我都没学会笑着分别。每次分开前，我都会耍点小心机，比如故意把我的睡裙“忘”在他的行李箱里。或者在他的口袋里偷偷塞一个非常卡通的头绳，想象着他在某天换衣服的时候，意外摸到这个带着我气息的小物件，脸上露出无奈又了然的笑。后来我们真正同居之后，我发现这些当初我“遗忘”和“偷塞”的小物件，都被他整整齐齐地收在了衣柜的一个格子里。

那段时间，他工作很忙，基本上都是我去上海找他。当然他也来北京找过我，有一次我去接他，发现他穿得一本正经，手里却抱着一个很大的娃娃，反差大得有点好笑，他说是客户在迪士尼顺手买的。无论是不是他特意买的，他愿意抱着这么一个和他风格迥异的娃娃穿越人海，来到我面前，我心里都有那么一丢丢感动。我还记得有一个周四，我刚处理完工作上的麻烦，好不容易放松下来，正想着吃点东西，手机屏幕就亮了——是先生发来的消息。我还以为是什么甜甜蜜蜜的话，满心欢喜地点开了消息，结果他告诉我这周末他来不了北京了。我当场就表演了一个“笑容凝固”，愣了两秒，甚至开始脑补乱七八糟的“阴谋论”。接着，他又发来一段很长的消息，意思大概就是因为工作上突发状况，周末他必须得留在上海巴拉巴拉的。

我当时真的感觉天塌了，疑似失去了所有手段和力气，我连周末要穿的衣服都叠好放行李箱里了，连穿哪件小裙子去见他都想好了，甚至还买了新的内衣，但是这一盆冷水浇下来，让这一切全成了笑话。我像“突发恶疾”了一样，机械地打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，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扔出来。说实话我有点火大，但是他的理由又挑不出什么毛病，的确是迫不得已。我知道我该体谅，但当我瞥见我化妆台上那瓶睫毛增长液的时候，我又破防了，我为了见面特意涂了半个月。当时就感觉自己像个小丑，这种无处发泄的委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，我又找不到他的错误和他“对线”，所有的难过和失望只能向内消化。

他可能看我很长时间没回复消息（其实我是在平复我的情绪，怕忍不住冲他发脾气），他直接打了个视频过来，很真诚地和我道歉。屏幕里，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歉意，我知道他工作很辛苦，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时候也挺心疼的。可我当时就像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一样，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：“您总共就来北京找过我那么几次，这次又不能来了，我就那么不重要吗？”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，最丢人的是，边说还边飙眼泪，这显得我更狼狈了。

他在屏幕另一边很无力地安慰我，然后注意到了我的外卖，他问我：“还没吃饭吗？”他问我想吃什么，要给我点外卖，可我一想到自己忙了一天饭还没吃，他又给了我致命一击就更委屈了。我回他：“一顿吃的就想给我打发了呀”，他不接茬，自顾自地开始自己报菜名，从小龙虾念到香辣蟹说：“这个你应该爱吃”。他自说自话地下单，一会儿又问：“小蛋糕你要蓝莓味的还是草莓味的啊？”我一直就故意不搭理他，他就自己接话说：“那就都点吧，你生气的时候一般吃得比较多”。这一句话我差点破功了，马上就要给我气笑了，其实那时候我的火气已经消了一点了，因为他很少点外卖，不是个很会熟练操作这些软件的人。看着自己的先生为了哄我，笨拙地做这些事情的时候，我心里已经软下来了，只是仍然接受不了他来不了的事实。

点完外卖，他也沉默了。空气安静得能听见我屋里空调的声音。然后他像做了某种决定似的说：“等周末把工作都做完，我周一去找你”。听到这句话，其实我已经开心得想原地转圈了，却还是假模假样地问：“那不会耽误您工作吗？”。这种失而复得的快乐已经快让我演不下去那点“矜持”和“懂事”了，我毕生的演技都用来崩住当时的表情了。

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，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我刚才那句气话上。那架势，好家伙，和要开庭了一样。他瞬间切换成了那副不容置疑的样子，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我的质问：“我就那么不重要吗？”接着很认真地说：“我理解你那一瞬间的失望和情绪，但是我想知道，这个问题真的是你的顾虑，还是一时生气口不择言？如果是我做得不够，我需要反思一下我自己，如果你是纯属撒气，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”。虽然我不是很想“付出代价”，但内心也清楚他没有哪里做得不够，只好低着头玩衣服上的带子，然后超小声坦白：“刚才情绪上头了”。说完之后我就火速开启了可怜兮兮模式，整出一脸委屈的死出看着他。但他在屏幕那头面无表情，很显然根本不打算吃我这套，他盯了我几秒，发现我没有进一步动作，就不紧不慢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，然后开始cue流程：“需要我提醒你，现在应该怎么做吗？”

这句话让我有点膝盖发软，磨蹭了一会儿，我还是认命地把手机支在了茶几上，动作慢得和开了0.5倍速一样。然后我跪在屏幕前开始认错，最讽刺的是，我膝盖还压到了我刚才从行李箱里扔出来的衣服——它们像在嘲笑我白忙活一场还得挨训，提醒着我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。最羞耻的是，认完错我还得自己“请罚”。我咬着牙哆哆嗦嗦地说完“请您惩罚”时，外卖小哥按门铃的声音突然响了，吓得我差点飞起来。在极度的尴尬和紧张里，任何外界的声音都能让我反应过度，短暂平复后我扯着嗓子喊：“放门口谢谢”。我此刻以这样的姿势跪在屏幕前，却不得不与门外的人对话，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我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。但房间里的隔音特别好，我歇斯底里地喊了好几遍，由于这个画面确实是太滑稽了，把我先生给整乐了……这茬好不容易过去之后，气氛又恢复严肃。

我先生看了看表说：今天还没吃饭、明天还要工作，就先饶了你。今天就小惩一下吧，等周一见面了再算账”。接着他轻描淡写地说：“30下xx，报数”。最绝的是，他还要求我全程保持微笑，这是什么魔鬼操作？我只能在执行的过程中，始终保持着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。按照惯例，以前罚过后他都会故意晾我一会儿，或者让我面壁思过。但是今天我做完惩罚后，他马上就让我站起来去吃饭。拆外卖的时候，我的脸脸还烧得很厉害，吃着他点的东西，感受着他带给我的火辣辣的感觉——这顿饭吃的呀！

思念，像一种内伤，表面完好无损，内里却淤青一片。沈从文说：“日子在旅行人看来真不快，因为这一个月来我不为车子所苦，不为饮食马虎所苦，但是想你实在是太苦了。”